惊魂过山车 幸运的角币

有个臂大盗——角子机,就这么一个,在蓝彻宾馆的大厅里。达琳在这干了五年,从没碰过它。那天去吃午饭,经过这里时,她把手伸进口袋,摸到那个撕了口的信封去取那枚镀铬的角币,她没有忘记把这角币给保罗,但这对一个孩子来说没有什么用,甚至买不了一瓶廉价的可乐。她突然想要把这该死的硬币处理掉。现在她的背在痛,已经习惯了消化完10点钟时喝的咖啡后产生的胃酸上涌到喉咙里,她感到非常沮丧。突然整个世界都暗了下来,好像一切都是这讨厌的硬币的错误,好像这硬币在她的口袋里发出一阵阵使她情绪沮丧的颤音。

“蜜罐”经常是空的。她经常发现信封被撕碎仍在垃圾篓里或被揉得皱巴巴的扔在墙角,或漂浮在马桶里(好像这种给整理房间的女服务员小费的做法会惹恼一些房客)。但有时也会出现一个小惊喜,特别是那些角子机或轮盘施惠于某个房客时。322号房间的客人一定是用了信封,他给她留了一个二角五分的硬币。天哪,帕斯蒂的背带和保罗一心一意想要的世嘉游戏机还要用这小费去买啊。保罗甚至都等不到圣诞节了,恨不得在……

戈丹从达琳身边飞奔过去,而达琳只是站在那里,听着硬币丁丁地落入接币碟里,那声音似乎一直在耳边回荡,心想,我走运了,走运了,我走运了。

床单上没有污痕或污点,没有令人不愉快的惊奇之物。(在她五年的旅馆服务员工作中,至少有四次遇到这些东西,而丈夫德克离开她也五年了,她还发现精液干掉后的污痕留在电视屏幕上。一次,她还发现柜子抽屉里有发着恶臭的尿渍。)没有东西被偷走,只有床被要整理,水槽和淋浴处要冲洗,毛巾要换。

硬币的下落终于停止了。

322客房的那位先生丢了一个硬币在信封里,他可能也在床单上留了点东西,更可能在没有冲水的马桶里留一两个纪念品,因为有的人好像永远发泄不完,这就是他们的天性。

她正要走开,好像事后才想起似的,她过了许久转过身来,回头拉下角子机的启动杆,又转身走开了,不想去看那滚动条的转动,所以看不见机子里铃铛的图案开始出现——一个铃铛、两个铃铛、三个铃铛。只有听到硬币开始纷纷落到机子底部的币碟时,她才停住。她睁大眼睛,随后又眯上眼表示怀疑,好像这又是一个玩笑……也许是头一个玩笑的“包袱”。

“那应该比现在更幸运。”达琳说,她感到自己在哭,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事情就是这样。她感到眼泪像淡淡的酸在眼里灼着。戈丹帮她把硬币舀出来,全部都装在她的制服口袋里,使制服滑稽地向一侧垂着。她心里惟一的念头就是应该给保罗买点东西,一个玩具,15美元不够买他要的世嘉游戏机,完全不够,但应该够买一个电子玩具。在商场里他总是看着“无线电小屋”的橱窗,不用问,他心里

达琳叹了口气,用围裙角擦去脸颊上的泪水,打开信封——实际上322房客不辞麻烦地把它封起来,她急切地撕开想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她想把角币丢回去,却看见信封里面有东西——一张写在桌面活页簿上的字迹潦草的字条。

她叹了口气,用总钥匙打开323房间的门,一边想可能会在这房间的“蜜罐”里发现50元或100元——每进入一个房间时她总是这么想。可是信封还在她原来搁着的地方——斜靠着电话机,虽然她知道可能是空的,她还是要查看一下来确定,一查果真是空的。

把手推车推到323房间时,她想到把那个角币给保罗。在她的两个孩子中,保罗是常常会被人误解的孩子。七岁的他沉默寡言,一年四季饱受鼻塞的折磨,达琳也认为他是这空气清新的沙漠小镇里惟一得哮喘的七岁儿童。

1996年秋天,为了促销我的小说《失眠》,我骑着哈雷摩托车从缅因州到加利福尼亚州,横穿美国,其间在许多独立书店停下来搞活动。这是个伟大的行程。最美妙的时刻可能就是坐在堪萨斯州乡村食杂店的门阶前看夕阳西下圆月东升,一个欣喜若狂的孩子在喊“噢,妈妈,再来一次!”,这让我想起了派特·康洛伊的小说《潮汐王子》里的情景。后来在内华达州,我住在一个摇摇欲坠的破旧旅馆里,整理房间的女孩在枕头上留下两美元的角子机投币。在每个投币上有张小卡片,上面写着像这样的文字:“嗨,我是玛利亚,祝你好运!”。这个故事就由此产生,我在旅馆的书桌上用手写了它。

再一次欢迎到卡森市,欢迎投宿蓝彻旅馆!

她咯咯的笑声渐渐弱了下去,突然又爆发出一阵大笑。

戈丹走出电梯就看见达琳在角子机前正把角币从信封里倒出来,落在掌心中。

她边干活边想这322房客的样子,哪种男人会留二角五分的小费给一个要养两个孩子的女人?她猜可能是一个爱逗乐又小气的男人,可能是胳膊上刺青,长得像伍迪·哈尔森在电影《天生杀手》中扮演的角色。

欢迎来到卡森市——内华达州最友好的城市(标志下面的文字)!欢迎投宿蓝彻旅馆——卡森市最让人感到宾至如归的住处!您的房间由达琳女士照料,如有不妥之处请拨零,我们立即为您服务。如果您住得舒适并想留些“额外的东西”给这位服务员,这个信封就是为您准备的。

(本章未完)

“看着,”达琳说,把那硬币投入币槽里,边上写着:请投入一、两或三枚硬币。“小宝贝没了。”

这是个幸运的角币,真的,祝你好运!

信封上印着一些文字,还有旅馆的标志:一个骑手策马立在悬崖边上的黑色侧影,外围由一个菱形框着,下面印着:

对,肯定有,一个小小的铜三明治,面值两角五分的角币,上面印着“我们信仰上帝”。

她开始干活,这只要一会儿时间。她认为这个硬币是对她进行卑鄙的挖苦,否则不会这样,如果这个322房客比较有礼貌的话。

“你银(赢)了。”戈丹叫了起来,在兴奋的时候,她的瑞典腔更重了。“达琳,你银了。”

没有机会了,322的房客已经离开很久了。蓝彻旅馆的住宿条件在卡森市可能是最好的了,而客人的住宿都是非常安静而短暂的。当达琳进人七楼的后门时,房客们正起床,刮胡子,洗澡,有的人还醉宿未醒。当她在布草间和戈丹、梅丽莎、琼(琼是领班,有着高耸的大奶子和呆板艳红的双唇)喝完咖啡后把手推车装满,开始一天的工作时,那些卡车司机、牛仔、商人们正结账离开。她们的“蜜罐”有的放了小费,有的没有。

总经理:威廉·安瓦里

他对我一无所知,当她走出房间随手拉上门时就这么想。可能是他喝醉了,觉得好玩,就这么回事。某种意义上是很有意思,你还有什么可笑的呢?

对,还有什么可笑的?

在骑士骑马的标志和“蓝彻旅馆便笺”这行字下面,322房间的客人用钝头铅笔写了十几个字:

“看到这东西,说明已经开始走运了。”达琳说,并笑了起来。把马桶给冲了,这就是她的作风。

323房客却在马桶里给她留了些小东西。

“好主意。”达琳说,“我有丈夫和两个孩子,五年来早出晚归地工作,我会走点小运的,感谢上帝。”她随后又笑了起来,轻哼了一声,把角币丢回信封里。她走进卫生间,瞥了一眼马桶,里面只有清水,就这样了。

“在感恩节就得到。”她说,“当然可以,为什么不?我要付清有线电视收看费,这样我们就可以看到电视节目了,我们甚至还将增加迪斯尼频道。最后我还能去治一治背痛,妈的,但首先我得有钱。如果我能找到你,先生,我将会跪下来亲吻你圣洁的双脚。”

不同的女服务员会把这十分重要的信封放在不同的地方,她们把它叫做“蜜罐”。瑞典女孩戈丹,去年夏天在塔郝市举行的一个宗教复兴会上入教前是个妓女。她把信封靠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梅丽莎把信封压在电视遥控器下面;达琳总是把信封靠在电话机旁。今天早上她进入322号客房时却发现信封被放在枕头上,她知道客人放了东西在里面。

“你?”戈丹说,“你?不,你从没——我不信。”

“噢,天啊,”戈丹说,“我的天哪,想想以前我塞进去的所有硬币,这破机子从没有让我赢过一个子儿,你撞大运了,一定有15元,达琳,如果你投三个硬币进去,那该有多少啊。”

“噢,你这狗娘养的!”她在退了的客房里又惊又怒地叫了起来,而且更多的是带着惊奇,接着她笑了,达琳·普仑就是这德性。客人刚走,床铺还没整理,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手捏着一个二角五分的硬币,一手拿着装硬币的信封,她左右看着这两样东西,笑得眼泪都溢了出来,流到脸颊上。帕斯蒂,她的大女儿,要一副背带,达琳完全不知道怎么买给她。一星期来她一直念着这事,如果这不是最后一根稻草,那还指望什么?遇到这样的情况,不笑还能怎样,找支枪自杀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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